她直接了当地问:“您找我,到底有什麽事?”
“不急。”原之洲幽幽地吐出两个字,似乎很享受她的愤怒,又重复起刚才的那句话,“我说过了,我不喜欢一个人用餐,在谈事情前,你先陪我吃些东西。”
话落,就有穿和服的侍者,举着托盘,依次进了室内,在原之洲的示意下,她们向尹棘展示起食材的新鲜度。
尹棘蹙起眉,完全没心思去管这顿饭到底用了什麽食材,馀光朝右微偏,在看清红鲷旁的那盘食材後,她的脸色猛然一变。
编织的竹盘里,竟然放着一只被肢解的鸽子,皮和毛,都被处理得很干净,露出了略带微粉的肉骨,它的眼皮凹着,娇小的脑袋以一种很扭曲的姿态,被塞进了其中的一只翅膀下。
她闭起眼,不敢再去看那只死鸽的细节。
甚至快要吐出来了。
原之洲眼底的讽笑加深:“这家日料店的烧鸟很不错,但是店主不喜欢用鸡肉,更喜欢用鸽子的肉。”
原丛荆的生母,曾将他在窗台偷偷喂养的鸽子毒杀过,而现在,他的生父又把它的尸体展现给她,尹棘在心里,已经将原之洲的代称,从原丛荆的生父,转换成了恶毒的糟老头子。
甚至换成了更简短的两个字:老登。
他是在跟她示威吗?
还是看见身为原丛荆妻子的她的痛苦,也能带给他某种病态的快意。
“你不喜欢吃鸽子吗?”他问。
尹棘蹙起眉,语气变冷,起身道:“如果你没有正经的事要跟我讲,我也不想在此久留了。”
“站住。”原之洲沉声唤住她。
尹棘没打算听从他的命令,但在他说完这两个字後,她看见门外闪过一道魁梧的身影,原之洲雇佣的保镖一直守在那里。
是她天真了。
原之洲根本就没打算放她走。
“柏林影展的奖项被你操纵了。”尹棘怒视着他,“鸽子的尸体,也给我看过了,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吗?”
原之洲握住拐杖上的兽头,瞥眼问道:“你就不好奇,那个怪物,为什麽从小就被寄养在你家吗?”
“他不是怪物。”尹棘直视着他幽冷的目光,“至于原因,无论是什麽,最根源的,都是你没尽到父亲的责任。”
原之洲唇边噙着一抹讽笑:“果然是人不可貌相,你这个小姑娘,看着柔柔弱弱的,没想到竟还是个牙尖嘴利的。”
“好,这件事暂且不提。”面容苍老的男人撂下手中把玩的玉制筷枕,撩起眼皮,又看向她。
“那你就不好奇,凭他对你那麽执拗又偏执的感情,在你当年提出绝交後,他为什麽就能轻易放过你,还离开了京市,选择到美国留学?”
尹棘的心脏微微松动。
原之洲这次抛出的问题,她真的很好奇答案,但无论那会是什麽,她都不希望通过原之洲的那张老嘴,来告诉她。
“我跟他是夫妻,”尹棘眼神沉静地说,“就算那五年他有什麽难言之隐,他但凡不想说,我就不会问,更没有必要去听你的转述。”
他笑了笑:“夫妻?原来你很看重和他的这段婚姻啊。”
尹棘没说话,算作默认。
“既然是夫妻,那麽他的全部财産,也就是你和他的夫妻共同财産。”原之洲接着道,“我想,你应该要知道,前段时间,他用掉了一大笔和你的夫妻共同财産,在南半球买下了一座岛,那真是很大的一笔钱。”
“你知道这座岛,是用来做什麽的吗?”
“他一直都想把你——”
话没说完,和室的木门外,突然传出打斗的声音,尹棘和原之洲的脸色都微微一变,有人携带了电击棒,在攻击时,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,惹人心底发毛。
紧接着,木门被人用力踹开。
那个身形魁梧的欧美裔保镖,直挺挺地向後仰倒,颅骨磕在地面,发出钝重的声响。
一道高瘦颀长的熟悉身影,裹挟着东德寒冬的冷冽气息,踏进了和室内。
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,略微遮垂住眼眉,显得面部轮廓阴郁又俊美,又穿着正式的Tuxedo,头身比格外优越,颇像黑-帮片里的西装暴徒。
男人的眼神分明黯淡无光,却又隐隐夹杂着极端的癫狂,他似乎被保镖打了一拳,虽然及时躲开了,但唇角还是沾染上了血痕。
原丛荆伸出漆黑的牛津鞋,略带嫌恶地踢了踢身旁一动不动的保镖,又猛地伸腿,用力踹向摆放着死鸽的木桌,在原之洲皱起眉,向後操纵起轮椅时,他竟然从里兜掏出一把上了膛的手枪,食指扣住扳机,瞄准了对方的眉心。
他的气息有些发颤,浑身都散出那股惹人颤栗的疯疯的劲儿,哑着嗓,说道:“我他妈早就说过了,你不要动她!”
——“老头儿,你犯我底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