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连串想法快速闪过脑海的同时,她快步往室外走,晚霞迟迟不愿离去,紫醺醺地晕染在天际,嘴里发出命令:“乔,带上你父亲去卢卡家叫醒他,告诉他卧底计划失败、今晚不用和塔塔利亚会面了,唐要求他暂时住到林荫道。”
“莫周,留下一个班的人结算今天蹲点的费用,剩下的人各自回家休息,随时待命。”
“汤姆,你和我一起,我们直接去法兰西医院。”
“那我呢?”
艾波看向那个差一点就成为他丈夫的男人。“回家去,安抚妈妈。”
这是她的失败,与他无关。
*
幸福来得如此突然,在这个寻常的清晨降临。
以至于他的身体还未适应、大脑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,说起话磕磕巴巴地,应对得一点都不好。
不像她,永远那么游刃有余。真不知道她的小嘴里怎么可以说出那么甜、那么动人的话,总是让他听不够。她说她想要和他相伴一生,就像他的父母一样。
“迈克,我当然是爱你的,这一点,你有一辈子时间可以向我反复确认。”她搂着他的脖子说。
这家伙、这家伙…他避开她的视线、近乎落荒而逃:“我去洗漱刮胡子。”
回到自己的盥洗室,迈克尔对着镜子涂抹泡沫,和煦的阳光经由小窗照入,空气中犹带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芬芳,他当然发现她对胡子的嫌弃。镜子里的男人笑得舒畅又满足,他弯下腰,慢慢刮去泡沫,细细回味她说的每一句话。
这种幸福就像高空走钢丝。一方面他沉溺于她的爱、她的灵魂、她的身体,另一方面他总觉得自己对她爱得还不够,到时教她发现了他沉闷、多疑的真面目,以至于后悔了。
“走吧,迈克。”
她走出房间,一身白裙。像梦一样。
他没有忍住,握上她的手,顺着指尖一路亲吻到掌心,即将吻上手腕时,她嗔怒地甩开他,头也不回地跑下楼,裙摆飘荡,像天上的云。
大家都出门了,无人分享结婚的喜悦。迈克尔依然快乐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,朝铁门旁驻守的纽扣人大声喊道:“比尔、莫顿!等晚上回来请你们吃糖!”
卷头发的比尔做了个感谢的手势。
艾波催促道:“再迟,别说市政厅了,百货公司也要关门。”
“没事,”迈克尔说,心中充满了光明与力量,“那我们就明天再去。”
艾波笑了笑,阳光穿透了那双瑰丽的眼,没有回答。
她有多忙他是知道的,学业、泡面生意。只当她明天另有安排,“好吧,我尽量开得快一些。”
战事结束,路面的轿车逐渐多了起来,堵堵停停,等停好车已接近中午。
好在市政厅的等候区域还有位置。她整个人倚靠在他的怀里看书,像是冬日晒太阳的猫,小脸被灯光和阳光染成浅金色。
“要是无聊的话,”她说,“你可以去买份报纸。”
怎么会呢?仅她脸颊那一层浅浅的绒毛都够他瞧大半天的了。更别说她的鼻子、眼睛、嘴巴,就像油画杰作里那有如神助的高光,分开看是一种情致,合拢在一起又混合成另外一种美,值得让细细琢磨、反复欣赏。
时间过得飞快,在他反应过来前,工作人员叫了他们的号码。
他要领许可证了。结婚许可证,她和他的。
拿起笔在表格的横线上并排写下名字,随着她最后一笔落下,仿佛尘埃落定、仿佛棒球接杀,幸福的飘忽感再次出现,他仿佛变成了弗雷多,不切实际地希望文字具有魔法般的约束力。
艾波洛尼亚?科里昂。她将和他共同一个姓氏。
他想,要是真像她曾经描绘的那样,他们在达特茅斯读书、毕业、组建家庭,彻底与家族分割,那么他一定会叫迈克尔?维太里。
倒不是烦恼姓氏可能带来的多余盘问。而是它携带着的某些暴戾嗜血又精于计算的影响,不该出现在与她的完美婚姻里。
他理想的婚姻生活,既不像父母的那样古板保守,也不像桑尼和桑德拉的开放到浪荡,要他说,汤姆和特蕾莎的比较接近,建立在平等、尊重基础上的恩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