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强烈的引力,她无法摆脱
上午十点,柏林中央火车站。
尹棘拖着拉杆箱,和Selena来到站台大厅。
即使多年前,和爸爸来过这里,尹棘还是震撼于它鲸骨般立体又通透的空间结构,感官瞬间被无数的钢柱和玻璃材料侵占,仿佛踏入未来感十足的赛博朋克世界。
她和Selena搭乘扶手梯,前往顶楼的城市快铁,看见一辆红黄相间的列车,迅疾地穿楼而过,掀带起轰隆隆的风浪。
进入市中心,赶上一场小雨。
八月末的柏林,气温大概在16摄氏度左右,人行道的积水沁了些湿凉的寒意,雾霾蓝的天空,飘着几朵浓厚的卷云,海洋似的,风暴似的,一望无际,全无遮挡。
柏林的楼房普遍不高,没有摩天大厦,更没有清一色的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,建筑风格多是新古典派,或是简约的包豪斯派,颇具东欧城市的冷峻气质。
它的冷峻,来自复杂的历史背景,也来自那些匆匆而过的德国人的严肃面孔。
尹棘走在熟悉的街道,和Selena漫无目的,随意闲逛,想起上次和爸爸来到这座城市,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。
她打开谷歌地图软件,低头,仔细核对路线,确认着事先做好的攻略。
“到这儿就都靠你了啊。”
Selena是美籍华裔,中文说得很流利,她举起相机,随意拍摄着街景,又问:“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吃,叫什麽来着?”
“Doner?”尹棘用德语说道。
Selena看向她:“对,就是这个!听你介绍完,感觉它在德国的地位,就像美国人常吃的墨西哥小吃Taco嘛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尹棘表示赞同,“都是外来食物,本土化後,却成了当地特色。”
Selena兴奋道:“Allright,我们中午就吃这个吧!”
为了赶车,尹棘和Selena在凌晨四点起床,早餐随便吃了些碱水饼干,还有几根切成小段的熏制香肠,经典白人饭,咸咸硬硬,难以下咽,早就饿透。
她们来到最近的一家Doner店。
看着厨师用泛起银光的长刀,熟稔地切下一片又一片的,还在烤架旋转的巨型土耳其烤肉,又将它们放在砧板,砰砰砰剁碎,倒入饼状面包内,撒满各种新鲜的配菜,最後淋上酸奶酱。
这家店的Doner大概3欧一个,量大又便宜,但店内没座位,只能站在外面吃。
面包饼的烤制工艺很独特,小麦香气得以最大程度保留,咬起来很松软,却不失嚼劲,鸡肉也多汁鲜嫩,咸香口的,毫不干柴,很适合重体力劳动者饱食一顿。
饿意缓解後。
Selena同尹棘谈起,昨天在汉堡参加的戏剧节。
“你的状态还是没调整过来吧?”Selena说,“但我们拍的最後几组镜头,确实太耗情绪了,你的表演都把我和摄影师吓到了,平时那麽温柔随和的人,竟然能这麽疯,就像被恶魔附体了一样。”
尹棘笑了笑:“你不是说,让我能多疯,就演多疯,越疯越好吗?”
“这倒是没错。”Selena若有所思地道,“我们这种反情节,非叙事性的独立电影,要想吸引观衆一直看下去,很需要你这种能量强度高的表演。”
“再说,福柯在《疯癫与文明》里专拿一章讲过,疯癫在古希腊时期,就是构成情节转折的重要把戏,它具有的功能性很强,乃至于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的戏剧和文学作品里,也经常会出现主角发疯的情节。在三十六种经典戏剧模式里,疯癫也是被单拎出来探讨的。”
“……”
尹棘温吞地吸了口饮料,掩饰着尴尬,连连眨眼,平静地回道:“嗯…你说得好有道理。”
Selena吃饱後,话匣子也打开了,喋喋不休,特别话唠,每次跟她聊天,她基本只有听讲的份儿,毫无插话馀地。
尹延觉是大学教授,还是教哲学的,平时说话,就爱引经据典,掉书袋,正常人是受不了这种文邹邹的学究劲儿的。
Selena竟然比她爸爸还夸张。
和Selena相识,是在梁燕回的表演课上,她是名导演系的研究生,一直在写原创剧本,灵感来自于芭蕾舞剧《春之祭》,主要刻画了边缘人群在大都市的离索感。
女主角Rita,是纽约城市舞团的一名华裔舞者,幼年时期,被两个白人女同性恋收养,童年生活还算幸福,後来,她的两个妈妈分手,Rita也失去了稳固的家庭。
得知尹棘从前是名芭蕾演员後,Selena便经常向她询问一些专业细节。
一来二去,她和尹棘成为了朋友。
Selena在大学期间拍摄的作品,就入围过常春藤电影节,这是个院校属性较重的短片电影节,但每年,都有成千上万的学生踊跃报名,能被入选的青年导演,实力不容小觑。
电影筹拍前,Selena有意让她做《春之祭》的女主角,不过独立电影的片酬普遍较低。
尹棘并不在意片酬的多寡。
她只是个还没正式出道的小演员,有戏可拍,已经谢天谢地,况且,她很欣赏Selena的才华,也很珍惜这个出演独立电影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