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知引来这麽大麻烦。连累卢湛被打了不说,还让裴晏在衙门里给别人奚落,都逼得他开始瞎胡诌了。
桃儿心中忐忑,坐立不安。
等了好一会儿,裴晏才回来,门一开,桃儿连忙跪伏在地,泣声解释。
「那牙郎想偷龙转凤换我的东西,被我逮住,便和他吵了几句……这才惹恼了他。」她努力止住抽,「是桃儿连累大人了……」
「你先起来。」
桃儿怯怯抬头,见裴晏拿了一大包衣服,细一看,都是锦绣绸缎,袖口似还绣着银丝。
「是我不好,回来这麽久,也没顾上你。」他指了指身边那堆衣物,「那些人是见你不像达官显贵,才敢这麽欺负你,这些都是我母亲留下的,兴许大了些,你自己拿去改一改。往後若要进城,你便穿这个,那些人都会与你客气的。」
「这怎麽使得……」
「我也没别的女儿,你不穿,难道留着我穿?」
桃儿一怔,裴晏猜想卢湛应该没有告诉她,她那嫌她不是男儿身的亲爹已投胎去了。
「怎麽,你不愿意?」
桃儿紧张地摇头,忽觉不对,又赶忙点头:「愿意。」
裴晏难得笑了笑:「你今年多大了?」
「十六……」
看着瘦小,没成想竟有这麽大,的确与他年龄实在对不上。
「往後不管谁人问起,都说十三,记住了?」
「记住了。」
「你这名字,是谁给你取的?」
「阿娘……」
「那便留着。」
裴晏想了想,起身去案前执笔写了几个字,拿回来递给桃儿。
「往後你就叫这个,认得吗?」
桃儿点点头,过去云英第一个教她的便是桃字,另外两个也不难,她将这张墨迹未乾的纸捧在手心,眼里顿时又起了雾,忙磕头道:「多谢大人。」
「还叫大人?」
桃儿顿了顿,怯怯地唤道:「……阿爷。」
「嗯。」
裴晏满意地看着桃儿,斜阳落在脚边,郁结的心情似乎好了些。方才在堂上,那麽多人在,他确实是被裴秀气上了头才脱口而出。
万事开头难,这胡话一出口,後头简直才思充沛,洋洋洒洒。
她的法子,果然是好使的。
「那……若别人问起我阿娘是谁,我该怎麽说?」桃儿忽地开口,打断了飘远的念头。
裴晏一怔,抿唇道:「谁送你来的,谁就是你阿娘。」
「哦。」
翌日一早,胡诌的报应便登门造访。
桃儿不认得裴玄,便说裴晏还在歇息,想领他在正厅等。裴玄却认得她身上的衣服,登时气得径直冲进了裴晏的房里。
桃儿追赶不及,到门口时,裴晏已被这不速之客从床榻上拽起来了。裴晏挥手让桃儿退到门外,不紧不慢地理好衣服。
「裴中书不请自来,连为客之道都忘了,不怕失了身份吗?」
裴玄强忍下怒气,问裴晏昨日在平阴县衙所说是否当真。
「你尚未婚配,岂能有这麽个来历不明的女儿?别的事任性妄为也就罢了,此事断不可行!」
「裴中书这麽有闲心管别人的儿子,不如去外头张榜广纳义子,保准你有管不完的便宜儿子。」
裴玄知道裴晏心结在哪儿,就连在朝会上也没少针对他,私底下更是冷言冷语,但他毕竟是娉娉的儿子,她服毒前什麽都没说,只求他照顾好裴晏。
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。
「你是我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,是裴氏的嫡长孙,你如今一个人,我如何能不管你?」
裴晏冷笑道:「你乔装打扮,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河东与他发妻苟且通奸时,怎麽不记得他是你兄长?」
一声脆响,裴晏脸上多了几道指印,裴玄怒不可遏,手止不住地颤抖。
裴晏过去也指骂过他,却不曾将话说得如此直接。
「娉娉怎会生出你这样不肖子!」
裴晏淡然回之:「你该叫她长嫂。」
裴玄自觉是被裴晏带入歧路,猛地深吸气,收了回来:「你阿娘临走前托我照顾你,她希望你早些成家立业,一生顺遂,莫步我们的後尘。先前你不愿娶谢氏,我也不勉强你,但各族中适龄女眷就那麽多,良配难寻,京中藏不住秘密,你若认下这来历不明的女儿,往後我该如何为你说亲?」
「我已有贤妻,不劳你费心。」